观海上由龙先生绘龙有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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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龙知龙 龙由龙传

龙之被目为祥瑞神通，其来久矣。周易首卦为乾，通篇以龙作喻，以见君子之进境。《说文》释龙乃鳞虫之长，极升降变化之能。故大岳称龙脉，巨水曰龙府。孔子谓老子犹龙，以其大智渊深，难测首尾。曹操以龙发挥，比于天下英雄。刘禹锡居陋室，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梁启超则疾呼潜龙腾渊，以寄望于中国少年。龙之至德，行健而已！唯其行健，故可屈伸有道，贯通幽明，虽百折而终不挠也。故能励人以神旺，保家以业兴，祐国以运昌。虽奉之为至至瑞至祥，宜矣！

是以古来为龙传神写真者，代不乏人。其形象亦自上古三代之拙朴狞厉，至战国秦汉之瑰丽奇谲，愈出愈妙。三国以降，又有曹不兴、顾恺之、张僧繇、吴道子等等，大家迭出，各擅胜场。至董羽，始能归纳前贤，首倡“三停九似”之说。再而至于南宋，有陈容号所翁者一出，终可谓万鳞归化、集其大成者也。相其笔下水墨，腕底风云，元气鼓荡，头角峥嵘，是所谓真得行健之三昧者也！时人已谓之真龙，能得其一鳞半爪者，如获至宝。乾隆誉之为登峰造极之技。流风所渐，及于朝鲜、日本、越南，其绘龙者，莫不引为师范。而其法脉，于中国之流传，反似不广。自容之后，鲜有以绘龙名世者。近代以来，虽有任薰、张善耔、黄山寿、房毅诸先贤，亦称擅龙，惜乎皆偶一为之，并非专攻。然则龙之真传，其何人哉？

宿州背原襟海，乃大泽揭竿、垓下横刃、广陵绝响之处，千古凛冽所钟而文华所聚之地也，行健之气，浩然充沛！由龙先生，幼好绘龙，既生于兹长于兹，不期而自至者，神交古人之志；慨然以自赴者，上下求索之途。转益多师，竞日孜孜，凡历代龙形，莫不心摹手追，而私心终以未能尽称其意为憾。及遇所翁之龙，顿如雷击电彻，毛发悚然，彼息息以求、时时萦绕而隐隐不清者，一时俱显，为之目眩神摇，几不知梦中醒中。从此隔世皈依，而继绝之志弥坚。每闻何处有所翁之作，无远弗届，必亲临目击而后快。如此潜心经年，精诚所至，自谓尽得真传则岂敢，若云已入门径亦无疑。所翁之龙，妙在何处？以其有真气也！真气激荡，必见之于骨相，故其髯如椎，须如鞭，眉簇霜棱，目含岩电，其颊若磊磊之石，其额若苍苍之丘，其角如老松枝，其鳞如乱冰碴，其背嶙峋如海礁，而爪牙劲健如刚钩。静则似枯林寂寂，动则必雷霆相激，虽名为龙，而实具罗汉相、寿者相、仁者相、行者相，能容，能忍，能立威，能镇邪，唯正气之所至，故行健以自期！水墨洇染，风动云旋，首尾相顾，时隠时现。所翁之龙既如此，所翁亦龙也无疑，盖龙之相知，必由龙乎？由龙知龙，龙由龙传，则由龙之龙，即所翁之龙也。龙之大观，于斯知止矣！！

由龙居海上，建恒堂。好绘龙而名由龙，其天意乎？今复移居海上，龙归大海，其前程尚可浅测乎？宜乎四方之求龙者，如百川之向海也。

辛丑菊月，关中碳老渣识于长安北郊醒脂堂